當疾病、經濟、政治烽火連天時

呂紹昌牧師

    今年五月廿五日是焦點最模糊的美國國殤紀念日。有多少人一如以往地紀念功勛在國、為保衛斯土斯民而捐軀陣亡的三軍英烈？是否更多人哀嘆於新冠病毒遏止無期，卻已奪去十萬條人命？是否更多人因疫情管治無方失利，四千萬人失業，直逼九十年前經濟大蕭條的記錄，因而驚慌、羞愧、茫然、憤怒不止？

    豈料，就在國殤日，一件毫不起眼的小事件，召喚出種族對立歧視與仇視的幽靈。非洲裔的喬治弗洛依德，因爲白人警察近乎冷血地執法過當，遭到膝蓋壓制頸部超過八分鐘，幾乎是死在現場。數日之間，警方政府與司法的倨傲怠慢與輕率的處理，社群媒體上的怒火迅速蔓延全國，引爆了烽火遍地的抗議，不法份子的趁火打劫。抗議難免失焦。警察民兵的威力鎮暴，政治領袖的恫嚇威脅，根本是提油救火。一夕之間，美國墜落到凡間。然而，亂一定會平的，因爲我深信，神仍然繼續眷顧美國。尤其是教會若能回轉，神將繼續使用美國成爲萬國的祝福，仍舊是傳揚神公義慈愛的器皿，成就這世代的福音。

    這些日子，除了關於新冠疫情的資訊，我的電子郵箱中多出了關於參與社會關懷的發聲與行動的呼籲。大都是高尚的，令人欽佩的，也有些讓我覺得有些不自在。我們身爲基督徒不能獨善其身，避居世外桃源，不食人間烟火。我們須要關心並為國家禱告，舊約中的先知都是愛國的，對社會的不公不義，也不假辭色的撻伐。但我們不當「奮銳」過頭，而忘記了先知們更關心的是神永恆的國度。那才是神所要我們專注的焦點。

    新冠病毒大流行引發世人再次思索生命的脆弱與短暫，也因此多數教會的聚會人數都有相當幅度的增加。作爲好公民，我們當然關心公衛、鄰舍身家性命的福祉、社會上的公平公義，同時我們更關切個體靈魂的救恩。這是基督道成肉身根本的目的。魯益師在《返璞歸真》一書中說得好：「要是一個人只活七十歲，而一個國家，一個民族，或一種文明卻可以活一千年，後者當然都比個人重要。如果基督信仰是真，個人可以永活，那麽，個人不止比其他的更重要，而且重要得難以比擬。又因爲他永存，國家或文明的壽命和他相比，只不過頃刻。」（魯益師《返璞歸真》第三章基督徒的爲人，第一節德行一二三）

    先有貿易戰的驕矜，後有新冠疫情的肆虐，美國因此將面臨後新冠疫情的巨大變局，而這新局面是神給教會信徒門徒再一次福音見證與復興的機會。如今，又爆發遍地的街頭抗爭，令人忐忑不安。這些現象豈非都是神給我們的警鐘？陽剛的美國文化也必將面對誠實的反思，甚至將面臨信心危機。將來美國的重建，迫切需要認罪悔改的福音，以及教會的包容與付出。這正是主設立教會的美意。初代教會在一代人之間，就將福音遍傳羅馬帝國境内，並非浪漫的，更不是成功福音，而是在血跡斑斑的歷史中，將人帶領到基督裏，經歷了人類心靈裏渴慕的公平、公義、慈愛與救贖。歷史學家史塔克説得一針見血：「基督教回應了在希臘羅馬世界城市裡人們生命中的痛苦、混亂、恐懼與殘酷，因此應運而興起，成就了復興的運動。」(Rodney Stark, The Rise of Christianity, p.161)

    福音的大能與見證仍然沒有改變，正是當今世代所需要的。今天許多人們的生命中仍然遭遇到許多的痛苦、混亂、恐懼與殘酷。這樣的現象不僅在美國，其實是全球普遍的現象。事實上，若非因爲新冠病毒的爆發，中斷了全球遍地的暴力抗爭，可能到現在還是處處烽火。除了我們所熟悉的香港，去年全球各地深陷於大型警察與抗議民衆激烈衝突，遍及南美洲、北美洲、歐洲、亞洲、非洲、大洋洲，至少廿五個首都與世界級的大城市，民主國家與集權國家都不能幸免，真是令人膽戰心驚。【註1】

    這些勇武方式的抗爭，就是世界對付不滿不公，或者僅僅是利益衝突之時，所常見的手段，或者是必要的，也多少可以理解的，但對它的成效不能有太多的期待。經常是解決了一個問題，但為後代產生了不止一個問題。反正後來的人買單。然而，如今全球社會最迫切需要的是什麽呢？認罪、悔改、除去偏見、合一、團結、寬容、饒恕，愛心，信心、盼望、謙卑、捨己。不是高調，是基本的需要。我們能期待社會這麽做嗎？基督將如何期待教會與門徒呢？

    當喬治弗洛依德抗議事件還未落幕，而疾病、經濟、政治烽火連天之際，我聽見了一些感人的事跡：在尖銳對立的街頭抗爭中，有些城市出現這種場景。市長、警察、百姓下跪，一時之間化解了衝突。在抗議過後的清晨，大群志願者上街打掃清理燒焦的車輛、砸爛的玻璃、滿墻的塗鴉、遍地的垃圾。部分家長甚至携帶孩子們上街，打掃收拾武勇抗議者留下的狼藉爛攤。不同族裔的人自動自發的合作，共築美好城市。

    這些美好的見證激勵了我們。我深信這些人當中有許多是基督徒。我也確信主基督對祂的門徒有比這些善行更多更高的期待。聖法蘭西斯之禱告文〈和平之子〉或者最能描繪出主基督的心腸，以及對我們的期許：

    當疾病、經濟、政治烽火連天之際，我深信基督期待我們與祂同行，「宣講天國的福音，又醫治各樣的病症。他看見許多的人，就憐憫他們，因為他們困苦流離，如同羊沒有牧人一般。」（太9:35b-36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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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註1】二○一九年全球六大洲，發生大型劇烈街頭抗爭的國家/城市：法國巴黎、捷克布拉格、海地太子港、墨西哥拉帕兹、黎巴嫩貝魯特、哥倫比亞波哥大、德國柏林、西班牙加泰羅尼亞、埃及開羅、澳洲雪梨、韓國首爾、印尼雅加達、伊朗德黑蘭、阿爾及利亞阿爾及爾、伊拉克巴格達、巴基斯坦伊斯蘭堡、匈牙利布達佩斯、英國倫敦、印度新德里、菲律賓馬尼拉、俄羅斯莫斯科、辛巴威哈拉雷、智利聖地亞哥、厄瓜多爾基多、中國香港。